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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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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地精生氣了,後果很嚴重。

臟臟兄弟二人組一唱一和,雙手叉腰,正笑得前俯後仰,誰知忽然從哪兒憑空冒出一縷青“煙”,也不知道是啥煙,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眼睛睜不開了。

“哥,我眼睛進灰了。”

“我的也是,好多土,眼睛癢……嗚嗚……”這泥巴灰就跟螞蝗吸血似的,專往他們眼睛裏鉆。

當然,也不痛,就是刺刺的,癢癢的,但又不敢撓,只能揉啊揉的。如果說幺妹的眼睛是葡萄的話,他們的就是葡萄幹。

“葡萄幹”很快揉紅了,等再睜開的時候,幺妹和春苗早溜了。

要說這臟臟兄弟吧,整個牛屎溝生產隊那麽多女娃娃不欺負,就專逮著崔家幺妹欺負,可勁兒的饞她,可勁兒的揪她小揪揪,在她很小的時候教她吃些莫名其妙的臟東西。幺妹以前沒恢覆小地精記憶的時候就特不待見他倆,現在更加討厭了。

簡直是爆炸討厭。

來到村口大槐樹下,春苗的嘴巴還是大張著:“妹啊,你是咋把灰撒他們眼裏的?你再撒一次給我看看唄?”剛才壓根沒看清。

幺妹也不知道,反正她就是生氣,一生氣就撒了。不過現在不生氣啦,“沒有灰灰撒啦。”

春苗遺憾得跟什麽似的,“下次慢點兒,讓姐好好看看。”

“春苗去哪兒呢,你爸媽在下頭開溝。”大槐樹下坐了一群老太太,都是七老八十裹小腳的,眼睛不好,耳朵也不行,只認得出春苗,看著白嫩嫩的胖娃娃,都在猜是哪家的崽。

“這是我四叔家的幺妹。”

“哦,老四家的啊……”眾人都不提了,崔老四早死四五年了,難為那女知青生下遺腹子,還養得這麽好。

“我帶我妹出來玩,就不下去水邊了。”因為幹旱,村裏小河被截流,砌出一道高高的壩梗,把水關在裏頭,等雨季來臨為了洩洪,還得順著山腳開一條溝。

開溝是隊上大事兒,男男女女齊出動,離老遠就能聽見熱鬧的說笑聲。幺妹拉拉姐姐的手,“讓我康一康。”

“可壩塘裏有水,萬一不小心掉下去怎麽辦?”春苗已經十二歲了,不喜歡去大人多的地方。

“我會很乖的,不去水邊,好不好嘛大姐姐?”粉糯糯的小臉上滿是討好,就差在臉上寫“乖巧”兩個字了。

春苗無法拒絕,心道帶她遠遠的看一眼就行。

順著村口小路,下一個小土坡,是隊上的道場,專門用來晾曬各種糧食的。道場有百來平,寬闊,平整,地面是用牛屎糊的,光光滑滑,平時有很多孩子在這兒玩,今兒都下去看開溝了。

“喏,就在那兒,咱們站著看看就行。”春苗靠在場邊一棵大槐樹上,指著下面的人群道。

幺妹不知輕重,誇張的伸長脖子,探出半個小身子去看,“嘿嘿謔謔”的,好不熱鬧。

“妹小心!”春苗想拉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,只見幺妹重心不穩,身子一歪,整個人滑出去,隨著松軟的泥土滑下去……跟坐電梯似的,一下子降到道場底下。

“妹在哪兒?摔疼了沒?”

幺妹睜開眼,她對土是天然的親近,才不疼呢。

道場底下是個小小的只能站一人的平臺,四面是石壁,也不知道是哪些臟孩子往下頭沖尿,潮乎乎的尿臊得很。她皺著小鼻子,臭臭。

忽然,她發現大槐樹上居然有個黑漆漆的洞洞。不知是人為鑿的,還是啄木鳥啄出來的,不大不小,成年人進不去。她也不知道害怕,憑著對土地的熟悉和熱愛,四腳獸一樣爬進去。

這一爬,春苗更看不見她了,農村娃土堆裏打滾也沒事,但幺妹細皮嫩肉的,萬一滾出個好歹來,奶奶還不得打死她?頓時顧不上喊大人,順著她滾下去的路,也坐了一回“電梯”。

可下頭居然沒人,只有一棵大槐樹,妹妹像消失了一樣。她小時候聽奶奶說過,村口有專門抓孩子的白虎,還有掏人心肝兒的狐貍,哭鬧的小孩它們最喜歡了。

“妹你在哪兒?”急得都哭了。

忽然,大槐樹裏傳來笑聲。

“大姐姐,我在裏面,快進來,好玩兒!”幺妹在樹桿裏頭拍巴掌。

春苗嚇個半死,小祖宗誒,“樹洞哪是人爬的,裏頭有大蛇,怪嚇人的。”

幺妹看著圓鼓鼓的黑不溜秋的大家夥,下意識咽口水。樹洞裏都是噴鼻的香味,甜絲絲的,讓人口舌生津。

“沒大蛇,有瓜瓜。”

春苗骨架大,鉆不進去,只能半貓著身子哄:“好好好,喜歡花花你快出來,我去摘給你,編個大大的花環,好不好?”

幺妹想起昨天友娣姐姐戴的花環,粉紅色的,雪白色的,金黃色的小花花編在一起,可漂亮了……她也要。

可,“不是花花,是瓜瓜。”說急了,還噴出幾個小小的口水泡。

這回春苗終於聽清了,“啥瓜?”家裏有大南瓜,金黃色的,圓溜溜的,可裏頭卻是早被耗子掏空的,瓤子都臭了,只能煮來餵豬。

幺妹張開雙手比劃,“大瓜瓜,這麽這麽大。”

春苗知道,幺妹雖然年紀最小,但非常懂事兒,也不會說謊,好奇極了,到底是多大的瓜,算得上“大瓜瓜”。這不,剛伸進腦袋一看,也楞了。

她使勁吸了吸鼻子,“咦,怎麽這麽甜?”莫非是誰藏了糖在裏頭,可這香味又不是糖果的甜,而是瓜果自然成熟後散發的甜蜜。

幺妹使出吃奶的力氣,雙腿蹬在樹根上作支點,兩只小胖手推在大黑瓜上,“嘿——”老漢推車,把瓜給推動了。

咕嚕咕嚕,滾啊滾,春苗看著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家夥離自己越來越近,很快懟到自己鼻子上。“嗯,真香!真甜!”

有這麽個大瓜在裏頭,難怪會這麽香呢。在道場上聞不到,那是因為被尿臊氣掩蓋了,不然也輪不到她們。

姐倆一個在外頭拖,一個從裏頭推,花了半小時才終於把瓜挪出來,累得氣喘籲籲。

春苗讓她守著,自己跑回家去,帶來一只巨大的背簍,用繩子把瓜吊上去,裝背簍裏,再蓋上一層豬草,還機智的蓋上一柄糞瓢。

一路上遇到剛下工的社員,見春苗背著背簍,都會明裏暗裏打量,香甜味早被臭味掩蓋了,倒是順順利利的進了家門。

“喲,你這孩子,讓你帶妹妹玩,咋搞這麽臭,掉茅坑啦?”崔老太捏著鼻子問。

春苗喘得呼呼的,那是壓抑著興奮的呼吸,“奶,咱幺妹眼神可真好,撿到個大香瓜嘞!”

崔老太不以為然,牛屎溝的瓜哪有香的?都讓耗子掏臭了,比臭雞蛋還臭呢,豬都不一定願吃。誒等等,怎麽空氣裏甜絲絲的?

“喲,這黑不溜秋的是個啥?”

大家夥是長長的橢圓形,皮是全黑的跟墨汁兒一個色,表皮光滑,一點兒也沒有老南瓜的凹凸不平,光聞著就甜。

幺妹雙手叉腰:“大瓜瓜!”

“你咋知道是瓜?我活這麽大歲數也沒見過這樣的瓜。”崔老太滾了滾大家夥,用涼水給它洗幹凈,把周身摸索個遍,蒂還在,但已經枯黃了,顯然摘下來的時間不短。

“娘你們幹啥呢?”兄弟幾個也回來了,嗅了嗅鼻子,“咦,可真甜,娘做啥好吃的?”大老遠就聞見甜味。

“不會是炸南瓜餅了吧?”崔建黨咽口水,南瓜餅就是崔家人的執念啊。

崔老太這才想起隔壁那倆愛爬墻頭的倒黴孩子,趕緊努努嘴:“抱屋去。”

進了屋,崔家人還是不知道它到底是個啥玩意兒,說是瓜吧,表皮和形狀都不是他們見過的,說不是瓜吧,幺妹又左一個“大瓜瓜”,右一個“大瓜瓜”的叫。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,他們都相信幺妹是帶福氣的,說的話準沒錯。

這不,小丫頭“嗷嗚”一口,已經給瓜皮蓋上章了。

她一咬,其他幾個也按捺不住,紛紛留下自己的牙印。這幾天桃李還沒徹底熟,她們都沒嘗到味兒,卻早被人掃蕩一空了,好容易有個像水果的東西,可饞死了都。

最終還是春暉出主意,鑿個小洞看看先,能吃就吃,不能吃拉倒。

三叔拿來牛耳尖刀,讓老大和老二固定住,對準一個地方,正要紮下去,忽然聽見“你們幹啥呢?”

原來是黃柔回來了。

“媽媽,大瓜瓜,我撿的。”幺妹挺著小肚子,我厲害吧?

黃柔摸摸她腦袋,又摸了摸瓜,“咦,我瞧著怎麽像日本的黑皮西瓜?”

“啥?小日本的?那可不能要,裏頭不知道藏了多少炸彈呢!”劉惠見鬼似的彈開,說起小日本的惡行,那可是人神共憤記憶猶新啊。

黃柔哭笑不得,“這麽貴的瓜誰舍得藏炸彈啊。”她也就十歲那年,跟父親去大會堂的時候嘗過小小的一塊兒,那黑黑的皮實在是太特別了,吃進嘴裏的甜更是讓她終生難忘。這麽好的極品瓜,別說貴,就算拿著錢也找不到地兒買,美國總統也不一定能買到!

因為產量極低,一年也就能產百來個,每一個都是全球拍賣,拍出來的價格高達幾千美元。當然,她當年那一小塊只不過管中窺豹,不確定兩個瓜是不是同一品種。

唯一能驗證的方式,就是——“吃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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